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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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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莎耷拉著腦袋問:

“如果螞蟻意識到錯誤,並且在努力改正自己呢?”

看起來,她認錯的態度很誠懇。

但神座上的那人,卻沒有被她懇切的態度打動。

他輕輕問道:“改正?”

“是的,我會好好控制我自己。”

穆莎頓了頓,鼓起勇氣說:“畢竟,我也不想在夢裏見到……”

神清冷的銀色眼眸眨了一下,眼中仍是空無一物。

他的語氣很平靜,平靜到不像在下定義,而是在敘說現實。

“不,你沒有改正。”

“吾沒有從你身上看見悔意,絲毫沒有。”

穆莎氣鼓鼓的想,油鹽不進也該有個度吧?

她說:“您沒看見,那就沒看見吧。”

廢很大的力氣和對方講述自己的心有多堅決,是最蠢的行為。

這只會讓對方覺得,她只會動嘴巴,還是個矯情的玻璃心。

穆莎原地躺下,掀起一片白茫茫的雲。

神問道:“你在做什麽?”

黑發少女說:“睡覺。”

神:“……”

穆莎閉上眼睛。

她像是臥在一團柔軟的棉花上,感覺到非常的舒適。

這一躺一閉眼,睡意就湧上來了。

神那清冷的,帶著霜雪氣的面龐上,表情一陣怔松。

不過一瞬,他的表情,又恢覆到了那毫無波瀾的,平靜又冰冷的模樣。



穆莎這一覺睡到了神宮一天課程結束的時候。

她人緣不太好,沒有人來叫醒她繼續聽課,那些人都巴不得她掛科離開神宮。

直到睡飽了覺,穆莎才睜開眼睛。

她看見巨大的雕花窗框外,那輪逐漸沈落的夕陽。

她現在精神很好,一點也不覺得困了。

穆莎回了寢室,拿著籃子去還給餐廳那位好心的夫人。

晚餐的份量拿的稍稍有些多,她打算留下一些,明天早上吃。

她坐在桌前,翻開課本,自學那些沒能聽到的知識。

在星幕爬滿了天空之後,穆莎合上書,掀開被子上床。

她已經找到能睡好覺的方式了,現在她要做的,就是把生物鐘調整好。

晚上睡覺,白天上課,這才是一個好神術師該有的樣子。

穆莎閉上眼睛。

在這個世界裏,能讓她以最快速度入睡的方式,那大概就是背誦祈禱文冊。

對,就是每天早上,信徒的禱告文。

那東西對她來說無聊透頂,卻又不得不去接觸。

像極了她在上一個世界被壓著寫數學作業的模樣。

在一切都沈寂下來的夜晚。

假信徒穆莎,背著向光明神祈禱的語言,昏昏沈沈的睡過去了……

這次再出現在光芒中時,穆莎的心態要好的多。

她輕松又愉快的,拍了拍身邊柔軟的,像鵝絨一樣舒適的“床墊”。

穆莎微笑著說:“先生,又見面了。”

對方沒有回應。

她也沒想要得到回應。

黑發少女自顧自的躺下,抓起一片雲,遮在自己身上。

在睡去之前,她說:“如果您覺得我礙事,可以隨時把我送走。”

“我也沒辦法,控制神力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,我會盡力的。”

掃在她身上的目光冰冷。

似是在質問她,臉皮為何這樣厚。

但穆莎不在乎。

對於一個猝死過的人來說,保持良好作息才能活著,活著才是第一位的。

而且,在這裏睡覺,可比在寢室裏睡覺舒服多了。



次日,穆莎精神的坐在教室裏。

她穿著神術宮的制服,擡起頭看著銀色石板,眼睛裏像是有光一樣。

同桌溫蒂問道:“穆莎小姐,您度過了難關?”

她那雙靈動又溫和的眼眸裏,滿含著羨慕與驚喜。

好像穆莎度過了難關,她比誰都要高興一樣。

至於這驚喜的真實程度,就不能去細想了。

“還沒有……不過,我想……”

穆莎轉頭看向她,用同樣虛假的溫柔態度回應道:“應該是快了。”

“這真是太好了,光明庇佑著您。”

穆莎客氣的說:“您真是善良,布萊曼小姐。”

“您昨天一定一直在擔憂我,一直向神祈禱,‘祝福’我度過難關。”

溫蒂微笑著默認了。

她的臉頰上漫著一層羞怯的粉色。

裝得還挺像。

穆莎說:“謝謝您的祝福。我希望,您昨日對我的‘祝福’,能夠數倍的,返還在善良溫柔的您身上。”

溫蒂:“……”

穆莎眨了眨眼睛,銀灰色的眼眸裏閃爍著笑意。

“善良的人,應該得到最好的回報。”

“就像惡毒者應該受到懲罰一般。”

溫蒂擡起頭,笑著回應:“當然。”

奧斯汀主教走進來後,教室裏的小神術師們都安靜下來,不再說話了。

這堂課,學習的是神術的進階課程。

神術宮今年選進來的孩子們被分成了兩組。

對神術已有一定程度掌握的,不會再學習基礎,而是直接從進階開始。

沒有經過系統學習的,進入神宮後要重新學習基礎。

穆莎原本打算混進基礎班,好好當一條鹹魚。

但她那個便宜爹不同意。

便宜爹覺得,進階班離光明神更近。

穆莎捏著羽毛筆,抄寫筆記。

她表面一派鎮定,內心卻十分慌亂……

——這到底是在講什麽!?

進階班的課程非常晦澀難懂。

倘若睡過去一節課,下次醒來時,這門課程就會變成聽不懂的天書了。

那些講師們同意小神術師們睡覺,不是出於寬厚慈愛。

他們的意思是:你睡吧,你要是睡了,你就完蛋了

至於那種睡了覺,還沒有完蛋的人……

那也算是人家的本事。

奧斯汀主教講完課,執著教桿走了過來,關切這一屆最有天分的小神術師。

他說:“穆莎小姐,你看起來已經好多了。”

穆莎從難到讓她想要哭泣的課題中擡起頭。

她勉強扯出一個笑臉,說:“是的,奧斯汀主教,這都要感謝神的庇佑。”

奧斯汀看著她哭一樣的笑臉。

他想問一問這位小姐,是否遭遇了什麽麻煩。

可就在下一個瞬間,他就有些恍惚。

“噢,穆莎小姐。”

這位資歷頗豐的主教眼中帶著止不住的震驚。

他對小神術師很和藹。

但在小神術師對光明的信仰,對自身的克制,對神術學習的努力上,他從來都要求嚴格。

能得到他的誇讚的小神術師,必然是已經優秀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步。

穆莎前天才被他誇過有天分。

今天,奧斯汀主教開口時,竟然又帶著讚嘆的語調。

三天誇了一個小神術師兩次,這絕無僅有。

“我剛剛,竟然隱約看見神聖的雲霞,披在了您的肩上。”

“我還從來沒有在瑟斯頓先生之外的人身上,見過這樣的景象。”

穆莎眨了眨眼睛,滿臉疑惑。

哈,雲霞?

這莫名其妙的形容方式,真是神術宮的傳承嗎?

但沒過多久,她就反應過來了。

神宮不缺天才,正如瑟斯頓耳朵比較好,這位奧斯汀先生,大概是眼睛好。

但這雲霞到底是從哪裏來的?

穆莎想:大概是他們光明信徒獨特的誇人方式吧。

“您一定會成為最好的神術師,最好的。”

奧斯汀主教讚嘆過她,像在回味著剛剛的畫面一樣,搖著頭從教室裏走出去了。

他臉上還帶著祥和幸福的微笑。

穆莎:“……”

她猛然想起來,自己忘記問奧斯汀主教補課的事情了。

主教,您眼中的,未來最好的神術師,現在面臨著掛科危機啊!

穆莎原本是想今日課程結束後去找一找奧斯汀主教的。

但在傍晚,她找過去時,被告知奧斯汀主教有些事情,暫且離開聖城維哥了。

別的講師倒是都很好說話,願意在閑暇時間為她進行補課。

一直到回了寢室,穆莎都還端著書本暗自悲傷。

神是很眷顧她,給了她人人羨慕的天分。

但是,她更想要的,是天才一樣的頭腦,不用上課就什麽都能學會的那種。



穆莎很悲傷,悲傷到連覺都睡不好。

當天夜晚的夢裏,她甚至直接將書本帶進去了。

她盤腿坐在刺目的銀光裏。

穆莎說:“先生,您能不能不要把光打的這麽亮?”

“我看不清書上的字了。”

那人沒有說話。

但是,眼前的光線卻突然變得柔和了。

穆莎低下頭,這個亮度剛好適合看書。

穆莎感謝道:“願光明護佑著您。”

神座上的那人輕輕閉上眼睛。

他自身的存在,就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光,無人能護佑他。

穆莎抓住機會,提出更多的要求。

她問:“您能給我筆和墨水嗎?”

神掀起眼簾。

一道光自雲上匯聚,那光芒散去後,變成了一瓶墨水,還有一支羽毛筆。

空靈的聲音響起:“你不睡覺?”

“我倒是想睡。但您看,我做夢都帶著書。”

穆莎說:“如果不趕緊解決落下的課程,我大概不會有好覺可以睡了。”

那人又未回應她。

他並不想知道,她不睡覺的原因。

穆莎低著頭看書。

沒有一個負責講解的引路人,神術的進階會變的萬分困難。

有些東西就是一場迷霧,不知道路怎麽走的人,再如何努力,也只是在霧裏打轉罷了。

她擡起頭:“好心的先生,您知道‘介質拓印’是什麽嗎?”

這是書裏的東西。

進階課的課本高深奧妙,所有的名詞都是幾句話輕巧帶過,講解不多。

空氣裏一片寂靜。

也對,這位先生不太愛說話。

他已經給了墨水和筆,這就很好了。

穆莎不能指望他當個慈善家,手把手教一個後輩(也可能是晚輩)念書。

就在穆莎低下頭,打算翻課本的下一頁的時候。

空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,解答了她的疑惑。

“介質生效。”

神說:“有些神術會用到媒介。”

“一張紙,一支筆,一枚戒指……”

正如穆莎把神術的圖陣畫在紙上,這時,紙就是神術的媒介。

穆莎問:“這些東西,就是介質?”

“在使用神術時,神力會在媒介上,形成獨特的印記。”

“拓印印記的過程,等同於神術生效的過程。”

“這就是介質拓印。”

穆莎一邊點著頭,一邊記筆記。

不愧是大佬,講課講的真好,通俗易懂。

如果神術宮的講師全都是他的這種水準,那麽,每個小神術師都不會再面臨掛科的危機了。

“我懂了,謝謝您。”

穆莎看了一遍課本,又問:“先生,那‘鏡像拓印’是指?”

她知道,自己順桿爬的行為有些過分。

但在對方表示拒絕之前,她還是想試一試。

穆莎眼巴巴的等著他回答。

她知道,她等來的,更可能是對方質問她究竟在神宮做了什麽。

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答案——當然是在做夢!

但是大佬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錯。

又或者,他喜歡努力學習的人。

“神術達成了生效條件,卻並未生效。”

……



穆莎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了落下的課程。

其實也沒落下多少……

但神術師自學進階課程這件事,在神宮還是第一例。

穆莎的名聲在講師之間傳播,整個神宮,從上至下都知道了,這一屆出現了怎樣的天才。

穆莎尷尬的笑著,說:

“不,先生,我真的是在別人的幫助下才補上課程的。”

講師完全不信:“穆莎小姐,不用謙虛了,整個神宮的講師都沒有這種水平,除非瑟斯頓先生願意上講臺。”

穆莎:“……”

她要崩潰了,她真的不是在謙虛啊!

等等?

那給她講課的人到底是誰?

那人顯然不是瑟斯頓先生。

穆莎能夠確認這一點。

她覺得,自己好像不太對勁。

明明所有的事情她都記的清楚,大腦卻拒絕處理那些細節。

每當她試圖探究的時候,她的思維就會被扭個彎,不像之前那樣清晰,具有邏輯和條理了。

是阻礙認知的神術。

穆莎確定了這一點。

對方用了這樣的神術,就是不想被揭破身份。

穆莎呆站著,接下了講師的誇讚。

窗外的夕陽沈下,講師拍了拍她的肩膀,熱情的和她告別。

穆莎嘆了口氣,揉一揉肩膀,去餐廳吃飯。

穆莎想要像往常一樣外帶餐點時,遭到了好心的夫人的拒絕。

那位夫人說:“噢,抱歉,穆莎小姐。今天午休結束後,瑟斯頓先生通知了餐廳,禁止神術師外帶食物,只能坐在餐廳裏吃。”

穆莎:“?”

那她以後早上豈不是要餓著肚子去陪信徒祈禱?



穆莎吃完晚餐回到寢室。

她沒有溫習白天的功課,她掀開被子,直接入睡了。

她昨晚一直在做夢,算是一夜沒睡覺。

今晚要多睡一會兒,好好的補一補。

但當穆莎在一片柔和的,非常適合讀書的環境裏睜開眼睛時,她驚的把打招呼的話語吞回了肚子裏。

她的眼前,是摞成小山的厚書本。

這些書比她的進階課本更加高深,晦澀難嚼。

她絕望的擡起頭:“您這是什麽意思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神:禁止神術師外帶餐品。

聖子:好的,父神。

莎莎:那我早上起來吞啥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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